本次赴海外短期研究依照行程分成兩部分,第一部份是2009年6月27日至7月24日在蒙古國參加蒙古國立大學暑期班,學習蒙語與文化參訪;第二部分是藉由轉機回臺之便,在北京停留一週,參訪中國社科院,並至中國科學院圖書館查閱檔案。兩趟旅行各有目的與收穫,依次述之。
一、蒙古國立大學暑期班
▲蒙古國立大學的教室,後方的建築物
便是上課地點。 |
蒙古國立大學的暑期班共有四週,第一週的課程是seminar,由校聘講師依照各個不同主題,與學生討論蒙古考古學、人類學、歷史學、自然資源、旅遊資源、國際政治關係、社會生活等課程。一個上午的seminar各有兩個主題,講師以英文授課,或口語演講,或以投影片輔助。下午校方安排烏蘭巴托市區內的參訪課程,例如:蒙古歷史博物館、自然史博物館、博格多汗宮、宰桑紀念碑等。第一週的課程安排,個人以為十分恰當,經過seminar的討論跟簡介之後,下午再去參訪相關主題的景點,有助於深入理解蒙古歷史與文化。 |
第二週是以蒙語文教授的語言課為主。相較於2008年暑期班只安排一個上午的語言課,本次語言課程上了一週,屬於密集型課程,上、下午都有排課。教授的內容是新蒙文,教師以全蒙語講課,文法講解則由一位臺灣留學生擔任翻譯。課程先從新蒙文字母教起,再談母音與元音和諧律。接著教簡單的對話、數字、親屬稱謂(包括人稱代名詞與受格)等,之後便進入簡單的文法,例如:禮貌型、現在進行式、疑問詞,如what、how、where,及肯定/否定用法等。一週之內上了三課課本的內容,最後一堂有語言測驗,通過後頒發課程證書。
經過一個禮拜的語言課程後,個人有兩點心得:
第一是掌握發音。蒙古語有七個母音,其中兩組母音彼此相似度高,發音不易,加上老蒙文是以同一個字母來標示,加深辨識的困難度。筆者在出國前,曾在中文系開設的蒙文課旁聽過一個學期老蒙文,對母音的發音辨識能力仍然很差。但新蒙文是將這兩組母音分別以四個字母標示,能清楚地分辨差異,讓學習者得以清楚掌握這幾個母音的發音方式。瞭解母音的好處主要是便於翻查工具書,使用字典時更容易查到正確的單字。
第二為單字量的增加。蒙文老師以全蒙語上課,要求學生每天要複習當日所教的單字,隔天課堂上會不斷地抽考,課程結束前還有一個結合文法、單字的測驗。這個禮拜內因為不斷地背單字,單字量累積迅速。加上背完的單字馬上可以應用在點餐、看招牌、購物上,學習速度相對也增快許多。之後兩週離開烏蘭巴托到鄉間的活動,也有能力自己翻查字典跟當地人進行簡短的溝通。
國立蒙古大學的暑期語言課程因為安排緊湊,學習壓力雖大,但進步速度也很快。但因是全蒙語教學,偶爾才以英文解釋字義,即便有同學可以中文說明簡單的文法概念,但很多沒有基礎的同學一開始就跟不上進度,或換班或缺課,頗為可惜。因此建議日後若有意願參加的同學,最好要稍具相關語言基礎,才能較快進入學習狀況,也不會有太大的挫折感。
第三週校方安排參訪較遠的景點,如北方色楞格省的慶寧寺(Amarbayasgalant khiid)。該寺興建於雍正四年(1726),位於國境之北,被譽為蒙古最美麗的寺廟。因為車程十分遙遠,校方安排了三天兩夜的行程。除了參訪這個寺廟外,也到Erdenet市參觀礦物工廠。Erdenet市是蒙古第三大城,該工廠以銅為主產物,現任蒙古總統便曾在此工廠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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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週到色楞格省慶寧寺的路上,
我們所住的蒙古包。 |
▲慶寧寺,寺名匾額以以滿、蒙、漢文三種字體書寫
(由左至右)。 |
回到烏蘭巴托之後,我與兩位臺大人類學系的學妹去了一趟蒙古國家圖書館,希望瞭解蒙古地區的滿文圖書典藏情況。蒙古國家圖書館的滿文文獻典藏在臺灣並無目錄可查,所以參訪蒙古國圖純粹為碰運氣的心態。但很幸運的是,該圖書館的國際公關組小姐跟管理人員商量之後,同意讓我直接進入書庫瀏覽該館典藏的滿文圖籍。經粗略瀏覽,蒙古國家圖書館典藏之滿文書籍以官書為主,例如:《大清會典》、《吏部則例》、《兵部則例》等,這類書籍大概佔有三大櫃左右,已經整理完畢,可供提閱。但這些官書大多已出版,在臺灣也很易於取得,提調意義不大。
▲蒙古國家圖書館的書庫,照片中是已經整理好的滿文書櫃區。(陳馥萱攝並提供照片) |
此外,尚有一櫃是未經整理的滿文書,目前不提供調閱。從師長先前的經驗來看,若要申請調閱蒙古國圖的書籍,最大的問題是行政程序的曠日廢時。由於入館必須辦證,但從申請到領證必須等待一個月左右,若要利用該館文獻,建議出國前要先去信詢問如何處理辦證事宜。而且該單位似乎沒有行政代理人員的制度,以當天(7月16日)參訪的狀況而言,辦證人員不在工作崗位上,其他館員便要我們等到「8月中」申請。故若到達當地才去處理辦證閱覽,恐怕會因為種種因素而達不到預期效果。 |
第四週到哈剌和林進行兩天一夜的參訪。哈剌和林是蒙古帝國窩闊台汗時候的首都,也是當時亞洲的交通行政中心,雖然在現今的哈剌和林境內已不見當時盛況,但有約等同於明代時興建的建築留下,還有以阿拉伯文撰寫的石碑等遺跡,仍可見證當時的歷史。
▲草原上的哈剌和林城 |
從哈剌和林回來後,我跟二位臺大人類學系的學妹則利用離境前剩餘時間,包車至烏蘭巴托市區的哈斯台(Hustai)國家公園旅行,哈斯台國家公園聞名的是蒙古野馬的保育工作。那次的旅行除了親眼見到復育成功的蒙古野馬外,也在司機嚮導的帶領下深入草原,參觀5-8世紀的一個突厥貴族家族墓區,是個十分特殊的經驗。 |
參加這次的蒙古國立大學暑期班,個人有幾點感想。第一是文化交流的部分。參加暑期班的同學來自世界各地,包括美國、德國、荷蘭、波蘭、捷克、日本、韓國等,其中以臺灣、韓國學生人數最多。有機會與各國來的同學一起上課,一起旅行,交流彼此學習蒙文或蒙古文化的經驗,十分難得。對我而言,平時疏荒很久的英文會話在此時也不得不派上用場,使我有機會說英文,甚至在seminar時用英文提問、跟老師討論,加強了自己英文會話的練習和使用機會。
▲蘇赫巴托廣場與蒙古國總統府,此處為那達慕時的閱兵地點,建築物中坐者即是成吉思汗。那達慕蒙語原意為「遊戲」或「娛樂」,現指蒙古族一年一度傳統體能運動競技節日。 |
Seminar中印象較深的是在歷史課上,聽到蒙古人對於中國史的解釋,與我們的理解有著很大的出入。例如講師提到清代統治時期,認為這是蒙古人被滿洲人「征服」(conquest)的結果,似乎與學界理解清代蒙古人對清廷心悅誠服的追隨態度截然不同。又如對於蒙古國獨立的時間,臺灣的歷史課本向來寫得隱晦不明,雖經幾番曲折,蒙古人的史觀卻清楚定調在1921年。不過印象最深的還是蒙古人對成吉思汗的尊重與崇拜,在人類學的課堂上,一位捷克學生發問關於成吉思汗墓的考古進度時,人類學老師回答說:「我們不需要刻意去尋找成吉思汗的墓,因為成吉思汗是神,他永遠活在我們心中。」日後我們有機會到鄉間旅行,牧民對於成吉思汗的崇敬,很具體表現在日常生活裡,例如蒙古包的內裝擺設必有成吉思汗像。 |
其次的收穫是關於書籍資源的部分。由於在臺灣學習蒙文人數較少,書店少見相關工具書,即便進購也大多仰賴大陸簡體書,但簡體書多以老蒙文為主,少有新蒙文的語言學習資源。在蒙古國這段期間,便有機會補充語言學習工具書籍,例如:新蒙漢及漢蒙詞典、蒙英詞典、新舊蒙文對照字典,還有中文、英文文法書。具備這些工具資源,對日後的研究工作幫助很大。
最後我想談談生活與文化衝擊的部分。在蒙古期間,校方安排我們住在國際學生宿舍,因而有機會與來自各國的同學一起生活,是個很特殊的經驗。不過學生宿舍的生活機能並不便利,住宿期間最令人困擾的是「沒有熱水」。由於蒙古全年氣候寒冷,整修地下熱水管線只能在夏天進行,而幾乎每年都有類似工程,一旦進行,市民就得忍受將近整個月幾乎沒有熱水可用的生活。然而,烏蘭巴托的水源來自土拉河的雪水,異常冰冷,在沒有熱水加溫的情況下,每天僅是盥洗等日常生活,燒煮開水、排隊等浴室等等都是浩大工程。
▲在那達慕出場的蒙古國家儀隊。儀隊騎馬入場,手持九座大纛象徵成吉思汗以來的傳統,非常具有草原民族的特色。九座大纛置定之後,在摔跤的比賽項目裡,贏家會到大纛前做出老鷹展翅的動作,表現對成吉思汗的敬意。 |
最大的生活衝擊是當地的犯罪情況。出發前向聞蒙古人排華,但第一次身處當地才真實感受到排華情緒與當地治安的問題。抵達蒙古的第二週,同行便有兩位政大的學弟在鬧區路上無端被打,接著在那達慕期間,又遇到臺灣同學皮包被割破、手機被偷等情況,以致同行許多臺灣同學對蒙古的印象不佳,這些狀況也是我出發到蒙古前料想不到的。平心而論,雖然多數的蒙古人十分純樸友善,但人在異地本該多加小心,不張揚,不招搖,並留心自己隨身的物品,這恐怕是不分身處國內或國外時都必須注意的。 |
二、北京:中國科學院圖書館、中國社科院歷史所
結束蒙古的行程之後,藉由轉機之便,至北京停留一週,除了拜訪中國社科院的師友外,最主要的行程是查閱中國科學院圖書館的清代北京地區房地產買賣契約。中國科學院位於海淀區中關村,據館方人員說明,該館收藏以文集類善本為長,也典藏一些珍貴的檔案,例如:清代的房地產買賣資料,還有內務府家戶人丁的戶口冊,曾為劉小萌、定宜庄與賴惠敏等學者援引使用。
大致而言,中國科學院所典藏的古籍材料可在該圖書館網頁先行查閱,[註釋一]再依據分類號與序號到現場提調,調閱手續並不麻煩,且影印、翻拍、複製費用也多已規範化,申請程序與臺灣故宮並無二致。一般在大陸單位提調書籍檔案都需要介紹信,但我沒有準備,使用學生證作為證明也是可行之道。
▲位於北京中關村的中國科學院圖書館 |
不過在提調契約文本時,還是遇到一些小狀況。由於擔心書籍受損,中科院圖書館的稿本、抄本古籍不提供提調,沒想到我所要看的清代契約便是屬於抄本,該館不提供調閱,也沒有影像檔可供閱讀。最後在善本室管理小姐的建議下,試著向圖書館領導提出要求,所幸「從臺灣來」的身分,迅速得到該館領導的同意看檔。也因看檔案的機會得來不易,所以我將所有館內典藏關於北京附近的房地產交易檔案全部提調出來,帶著電腦開始敲打紀錄,大概花了三個半工作天,讀完五函的材料,並將其中四函內所有的契約全部打字輸入,約莫有1萬6千餘字。 |
在北京的時間除了抄寫閱讀清代契約之外,也參訪中國社科院社會史與清史研究所,與定宜庄、李世愉幾位老師餐敘。此外,比較有趣的經驗是參加社科院的清史讀書會,讀書會主要由社科院內部幾個單位的年輕研究學者組成,也有幾位是參訪的外國博士生,大家每週固定聚讀清史相關的英文著作,每次讀書會都有一位老師出席指導,以我參加的那次為例,便是定宜庄老師為讀書會做總結,回應解答同學的討論及疑惑。
參加讀書會的經驗很特別,因為我在臺灣也跟幾位同學、學弟妹合組一個滿文讀書會,不過我們所讀的是滿文文獻,著重語言翻譯與史料解讀。社科院的讀書會是以清史學者的英文著作為主,聚讀以瞭解海外最新的研究成果,而且有老師指導帶領,得以讓同學瞭解最新的研究趨勢及問題意識。個人以為這是個很難得的機會,因為在臺灣的清史學者/研究生並沒有類似的活動,多是各自單打獨鬥,因此參加這次讀書會的經驗,或許可作為日後籌組類似活動的參考。
三、結語
2009年暑假蒙古、北京參訪能順利成行,必須感謝臺大國際事務處的協助聯絡、申請,以及系上提供的補助。國立蒙古大學與臺灣的臺大、政大、銘傳等校簽有交流協定,每年都會撥出幾個名額,讓這幾校的學生申請蒙古國立大學的暑期班課程,課程期間住宿、學費全免,只需繳交200元美金的參訪費用(支付門票、車資等)。此外,政大民族系藍美華老師也隨我們在蒙古待了兩個禮拜,協助處理許多生活上的大小麻煩事(尤其是第二週便遇到同學受傷的事件),想必為老師添了不少麻煩,在此也必須感謝藍老師那段時間的諸多照顧。
對個人而言,這趟蒙古行是個很特別的經驗,讓來自南方海島的我,有機會接觸不同於生活經驗的游牧文化。雖然「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是句老調,但向來只能在實錄、史料上面讀到的人地名詞,卻因這趟旅行而變得鮮活具體,著實受益匪淺。附於行程之末的北京之旅,除了順利查找到想看的資料外,也與久別的中國社科院諸友、定宜庄老師再度相見。四年之後再度造訪北京,驚嘆於奧運之後城市規劃的進步與現代化,但此同時,似乎也只能遺憾傳統老北京味道的胡同巷弄,隨著開發而逐漸的消失隱沒了。
▲訪烏蘭巴托的甘丹寺。甘丹寺為市區最大型的藏傳佛教寺廟,共黨統治期間,寺廟多為破壞,但甘丹寺以博物館的形式保存原貌。圖為藍美華老師在甘丹寺轉大法輪。 |
後記:本文撰述必須感謝藍美華老師的指導與意見,尤其是關於蒙古人歷史觀的部分,藍老師提供的意見讓我收穫很大。而在蒙古生活期間,對游牧文化的理解與感受,藍老師總是像一本活字典一樣地讓我們探詢,不厭其煩地提供解答。在生活上更受到老師的諸多照顧,故在此特別向藍老師表達感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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